來自結束之後

 

夏末的傍晚還殘留著暑氣，我告別了明日奈，踏著自行車轉向了與家相反的方向。

那個方向，直到暑假之前我一次也不曾去過，此時卻是存留了我整個暑假記憶的地方。

是我決定，要留下我一生痕跡的地方。

 

自行車上吹來的徐徐晚風帶著些微涼意，吹走了額角冒出的細汗，我閉上了眼睛，任由車子順著下坡自由滑行。

「和人又在做這種危險的事。」

這片區是已經被廢棄的老城區，無論到哪裡，一次都不曾遇到過路人。

但面對著空氣，我卻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溫和的，帶著少許責備的，年紀與我相仿的，少年的聲音。

「就算出事了，優吉歐也會幫我的不是嗎。」

我睜開了眼睛，夕陽的位置在我的左邊稍靠後，所以我朝著右邊靠前的位置笑了。

那裡什麼也沒有。

非要說的話，只有我一人一車的影子而已。

影子在夕陽下晃動著，伴隨著我跨過這片無人的街道，停在了一間早已廢棄的舊校區前。

 輕車熟路地翻過被早已生鏽的鐵鎖鎖上的鐵門，我獨自一人漫步在這片校區內。

伴隨著腳下的影子。

踏上有些裂痕，滿是灰塵的樓梯，走上二樓，繞過第一間破舊不堪的教室，停在了第二間教室的門口。

這裡就算是夕陽也無法照射到。

「出來吧。」

我說。

「為甚麼一定要選擇在這裡呢，和人。」

只有我獨自一人的教室裡，回繞著剛才那位少年的聲音。

我扭過了頭，朝著自己影子的位置。

雖然此刻已經融入到教室內的黑暗之中。

「只是一種提醒嗎，或者說是警示好，警告著你，也警告著我。」

一腳邁入教室，將自己也藏入陰影內，我像是回憶著什麼似的，向著牆角的位置跪著靠了下去。

那裡空無一物，原本如此。

卻在我跪下的那一刻，出現了似乎是人形般的暗影。

憑空出現的少年接住了我，他冰涼的手心輕撫著我的後背，「這樣的事，在我看來不過是無止盡的自虐行為而已啊。」

「跟我曾經做過的事相比，這樣的自虐根本算不上什麼。」

我靠著的胸膛沒有溫度，那伴隨著呼吸的上下起伏，也不過是模仿人類的行為而已。

毫無疑義。

我抬起頭，朝著少年的方向露出了自己脖子的一側。

「不說這個了，該吃飯了。」

他望著我的眼神總是很溫柔，曾經不止一次地，我都因此忘了他是怪異這件事，每當這種時候，像是要提醒我一樣，他會露出深藏在溫柔之下的危險氣息，用他若影若現的犬牙告訴我，他是吸血鬼，是與人類不同，以人類為食的怪異。

只是現在，這樣威脅似的行為早就不需要了吧。

「就算你不願承認，我也已經是脫離了人類軌道的怪異了。」

「⋯⋯對不起。」

「吃吧。」

據說吸血鬼的牙齒上帶著讓人精神痲痹的毒藥。

但是犬牙刺破皮膚的瞬間，那種痛楚依舊會比毒素更快地擴散到全身，就算是已經無法稱為人類到我，也依舊會在這瞬間本能地緊繃起全身的肌肉。

我皺了皺眉，多久都無法習慣的，如電流流過全身般的瞬間疼痛感還暫時停留在腦海內，我指揮著身體讓肌肉放鬆，靠在他冰冷的肩膀上，聽著自己血液流走的聲音。

 

這樣的事幾乎每週都在這間教室內重複著。

他是吸血鬼，或許還應加上個曾經。

此刻的他只是接近于吸血鬼的弱小怪異而已，無法離開我的影子，沒有我提供的血液就無法生存下去的，無用的怪異。

我是人類，如之前所說的，已經是曾經的事。

此時的我只是接近人類的，類似怪異的存在而已，無法離開他，只能依賴著他的能量活著的存在而已。

因為那個暑假，因為那個暑假所發生的事情。

他對我做了無法饒恕的事，我也對他犯下了無法原諒的過錯。 

我們成為了僅有的存在。

不屬於人類，亦不屬於怪異，在夾縫之間，依賴著對方苟且地活著，等待著不知哪日會出現的末日。

就在不久前，剛剛消散的那個酷夏。

那是屬於我的，也是屬於他的，不帶有任何的快樂，僅僅是互相傷害的，毫無意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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