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桐】Equinox

还是前两年的本子,参考漫画《当过去遇到未来》的架空paro,大概算是一部不入流的恋爱小说吧。

谢谢诶嘿帮我找到了又一份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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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在我的眼里,这个世界的人们就像是被无形的纱布遮住了双眼一样。

看不到自己甚至一秒后的未来,也看不到别人哪怕一秒前的过去,明明生活在相同的世界中,却又只活在各自的道路上。

为了确认是否走在正确的路上,伸出手摸索着,小心探寻着,慎重的踏出脚下的每一步。

而我大概是在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打瞌睡时诞生的瑕疵品吧。

我这样觉得。

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瑕疵,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尺寸不合适而已。

遮挡我的纱布没有办法完全遮住我的双眼。

跟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他人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踏入了他人的道路的时候,纱布会滑落下来。

夺目的光线会闯入我的视线之中,夺走原本世界的黑暗。

如果此时仔细看,一定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秘密吧。

但那一定是不允许的。

所以这种时候,我总会努力的用双手遮住双眼,等着重新变回黑暗的瞬间。

可是只凭双手是无法彻底遮挡的。

偶尔的时候,我依旧能看见。

透过指缝之间,泄露到我眼中的世界全貌。

 

那是只属于那个人的,几秒的未来。

 

 

 

第一章. 关于主人公的考察报告

 

桐谷和人觉得自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出生在普通的家庭,度过了一个普通的童年,进入了普通的青春期,然后成为了一名毫不起眼的普通高中生。

而对于这样普通的生活,和人自己也相当满意。

不止满意,还带着这样的向往。

如果一辈子都这样普通就好了。

今天也普通的起床,普通的吃早饭,普通的挤进电车,普通的上学,普通的放学,普通的过完一天。

普通,普通,普通。

不如直接用普通来完成这篇考察报告吧。

这是个好主意。

可惜却只是主人公任性的要求。

神说,为了公平是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的。

为了公平。

 

真是会说谎啊,神这种东西。

和人低声抱怨着,以稍显不自然的动作在人群中穿梭着,飞奔至车站。

失误了,起床的时间比平时晚了10分钟。

距离上课迟到还有相当长的距离,对普通高中生来说,甚至有坐下慢慢吃一顿早饭的时间。

但对和人来说,已经赶不及了。

错过了这班车的话,情况会相当糟糕。

不知是奔跑而流下的汗水,还是想到某些后果后滴下的冷汗,和人在车站前喘着大气,确认着现在的时间。

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无情的宣告了他的出局。

最后一班他可以乘坐的电车此时正缓缓驶出月台。

而因为电车一时几乎清空了的车站很快又涌来了更多的人流,所有人都行色匆匆,追赶着清晨并不多的时间。

和人避开人群,拖着稍显疲惫的步伐来到了月台前。

如果神是公平的话,那他一定过着比现在普通的多的生活。

可以更普通的和同学们说笑,可以更普通的站在月台上等着电车,可以更普通的穿梭在拥挤的人潮中。

如果神是公平的话,他就不应该拥有这样的体质才对。

 

和人叹了口气。

他对自己是否有勇气挤上接下去的几班电车抱着怀疑。

会看到很多的吧,挤上去的话。

来自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甚至不同人种不同语言的东西。那些不属于我的,也不该有我来看到的东西。

汗水沿着额头滑落至和人的脸颊,想要将汗水抹去的和人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微的颤抖。

竟然比想象中还要没用啊我。

和人苦笑着,后退了一步。

今天还是暂时先……

 

「真的非常抱歉!!」

当和人听到这句话时,手中领着的书包已经掉落在了地上,身体已经传来了被猛烈撞击的痛感,而伴随着这瞬间的撞击,在听到尖锐女声的同时,眼前映出了不同于现实画面。

穿着职业装的陌生女性一边道歉着一边头也不回的朝着人群的方向冲去。

只留下和人呆立在原来的位置。

像出了神一样,望着虚无的上空。

大约十秒钟的时间。

和人重新找回了身体的支配权。

电车不知何时已经进站,拥挤的人潮正不断挤入那个方形空间内,门口已经传来了电车即将发车的警告音。

「那种事跟我无关啊。」

和人这样默念着,捡起了书包,毫不犹豫的扎入人群,消失在电车之内。

 

 

上一次在这么密集的空间中是什么时候呢。

已经想不起来了。

那样的记忆几乎不存在。

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充满了无数人不同的思维,不同的世界,对于有着特殊体质的和人来说,甚至连长时间保持理智都很难做到。

不同的画面伴随着虚与实,持续不断的在和人的眼前变换,无法区分这是属于谁的,那又是来自于谁,和人甚至快无法区分到底哪一边才是现实。

「对不起,对不起麻烦让一下。」

持续着这样机械性的话语,和人艰难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在虚实之间寻找着他的目标。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的话,那他一定是世界上最不讲理的存在。

自小以来,每次他眼前的纱布掉落的时候,看到的总是无法让人高兴的事情。

A会忘了明天的作业,B会在后天被老师骂,C会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

那个人两天后会受伤,这边的花瓶会被经过的小孩砸碎,最喜欢的玩具还有一礼拜就会被别人抢走。

不是每一次的接触都能看到,初次见面能看到的几率很高,看到的时间也不定,有些几秒后就会发生,有些也许要好几周后,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看到的所有片段,全部都是让人讨厌的事。

快乐的事一件也没有。

十六年来,从来没有过。

但是就算如此,和人一次也没有怨恨过这个不讲理的,蛮横的,甚至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大人。

 

「对不起,对不起,抱歉。」

被撞到的时候,自己完全没看清对方的脸。

但凭借着那之后看到的画面,凭着那一点点的印象,寻找着和记忆相吻合的位置。

大概,就是这附近吧。

和人艰难的站在人群之中,强制性地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在电车之内,忽视掉此刻依旧在不断飘入脑内的画面。

记得那个人应该是……

车内响起报站的声音,电车开始不断减速。

记得是灰粉色的职业装。

和人不断张望着,他看到的画面是不会出错的,所以一定就在这里。

准备下车的人纷纷朝着门口的方向移动,而其他人则会自动后退,将出口让出。

在哪里。

和人向着出口的方向,一个个确认着。

棕色的长卷发。

电车稳稳的停了下来,门口的提示灯亮起。

眼前的画面越加混乱,和人的额角不断滴下汗水。

自动门缓缓打开,有什么熟悉的声音似远非近的在耳边响起。

「对不起,麻烦让一下。」

和人向后退了一步,棕色与灰粉色的物体从他眼前飘过。

而在另一边,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的人穿着黑色的西装,带着紧张的神情向着门口迈开步子。

特征是没有翻好的领口。

和人瞪大了眼。

抓住了即将从眼前消失的颜色。

「诶?」

陌生女性回过了头,带着不解和警惕。

领口内翻的男人成功挤到了门口,早在女性之前踏出了车门。

和人立刻放开了自己的手。

「抱,抱歉,我好像认错人了。」

陌生女性微微摇了摇头离开了电车。

和人缓缓吐出一口气。

 

关于主人公桐谷和人的考察报告。

桐谷和人是个普通的,却并非完全普通的高中生。

他拥有的那个体质,与人接触时所看到的那个画面,大概是世人所称的“未来”这样的东西。

但由他的话来说,这个体质拥有着非常多的缺陷。

比如看到的未来都是不幸的,比如无法控制看到的次数和数量。

比如身体和精神都无法承受它所带来的副作用。

原因大概,是因为神是最蛮不讲理的存在吧。

 

X月X日上午8点05分

电车上,YY站前。

陌生的棕色卷发女性,在下车时不慎被身后急于下车的黑西装男性撞倒,从车内以相当危险的姿势跌到了月台上。

导致右手骨折。

女性是灰粉色职业装。

男性似乎急于出门,甚至连领口都没有翻好。

 

和人放松了下来。

他所看到的大概就是未来之类的东西。

很小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了。

虽然总是些不愉快的东西,但好在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所以他想,既然他已经看到了,那么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稍微将未来改变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和人闭上了眼睛。

之前被他强制隔离的画面不受控制的拥入他的大脑内,无数无法分辨的未来融汇到了他的眼前。

他摇晃着身体,自己已经无法支撑,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停搅和着他的脑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泛滥而出。

「你没事吧?」

有谁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要碰我。

和人想说。

但他几乎连支配身体的能力都失去了。

在最后失去意识前,他似乎看到了一抹温暖的金色。

 

 

 

第二章取材:各自对主人公的评价

 

普通同班同学。

男性,16岁,数人。

「桐谷?啊接触的不是很多,是个怪人吧。」

「不是负面评价啦,蛮好说话的,成绩好像也不错吧,总之是个挺不错的家伙。」

「哪里怪?很难说清楚啊,我也接触的不多,就是那种气氛吧,偶尔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他不是偶尔会有些奇怪的行为吗?比如突然跑起来啊,突然说有事之类的。」

「是啊,经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挺难琢磨的人。但相处起来的话却意外的简单。」

「还有感觉他,好像不太适应团体活动?」

「还有经常请假,出勤率没问题吗。」

「不过那家伙很受女生欢迎吧。」

「哦对对,在班级里可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和那个结城竟然是青梅竹马。」

「没错!竟然和那个结城!」

「诶?就是结城明日奈啦,很有名的。」

「真好啊我也想要这样的青梅竹马。」

 

怀有好感的隔壁同学。

女性,16岁,数人。

「桐谷?啊啊隔壁班那个个子不高,小小的长的超可爱的男生吗。」

「超在意桐谷同学的!」

「对对我也是!感觉桐谷同学带着一种神秘的气质!」

「没错没错,感觉很亲和非常好接近,但却对谁都保持着安全距离!」

「嗯嗯有很强的禁欲感不觉得吗!」

「但是笑起来超好看!!!」

「笑容的话我更喜欢隔壁新来的转学生啊…」

「那个也不错啦,不过果然我的本命还是桐谷同学。」

「说起来有没有觉得转学生和桐谷同学的气场很接近啊。那种有点与众不同的神秘感觉,和周围那些男生完全不同。」

「嗯不过转学生的禁欲感更强烈。」

「我觉得啊,只要你喜欢的不都被你加上禁欲感三个字了吗!」

「诶有吗,没有啦,那是因为……」

「有的啊,看我下次把你的话都录下来。」

「不要啦!」

「额什么,最开始问了什么来着?哦哦评价啊,对桐谷同学吗。」

「想知道桐谷同学的一切!」

 

结城明日奈

女性,17岁,青梅竹马。

「我跟和人君只是普通的朋友哦。」

「正因为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所以才是朋友哦。何况比起我,和人需要一个更接近他的人…」

「但这并不是这次的重点吧?」

「评价吗。嗯……」

「和人君其实,只是一个不太擅长表现自我的笨蛋而已。」

这样说着,名为结城明日奈的少女浅浅地微笑着,大概是在正式开始交谈前的习惯,将一边的贴着脸颊的发丝扣到了耳后。

「大概所有人都会说和人不可思议吧。的确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呢,和人他。对任何人都是若即若离的态度,似乎保持着和所有人的距离,不会去接近谁,也不愿其他人来过分接近他。可是这样给人一种冷漠态度的人,却又出奇的温柔,甚至会让人怀疑这份温柔的真假。」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样认为的。」

明日奈苦笑了下,拨了拨自己的刘海。

「小时候有一次我问和人说,你讨厌人多的地方吗?和人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搔了搔脸说,在人多的地方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不擅长和人交往吗?听了他的回答,一般都会这样觉得吧。所以我想,身为姐姐的我要好好为了他努力一下。」

「所以呢,就在庙会的那天强行把他拖出来了。」

明日奈停了下来,总是展露着标准大小姐笑容的脸上露出了几丝无奈,似乎是回忆到了不太愿意提起的过去。

她叹着气,将视线转向了窗外浅色的天空。

「那次庙会的经历真的很糟糕哦,才没过几分钟,和人就脸色苍白的,大叫着晕倒了。」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我只能在旁边不停的哭而已,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这件事没有人责怪我,阿姨说和人从来没提过他有这样的病。可是就结果来说,给和人带来了这么痛苦的经历的人就是我啊,那真的很难受,就算是道歉也找不到该从哪一点开始说起的感觉。所以我甚至有过索性再也不要去见和人了的想法……」

「可是和人却好像早就知道了我的想法了一样,对我说了不是明日奈的错,以后也可以来找我玩。这样的话。」

「真的像个笨蛋一样。」

她闭上了眼睛,在眉间显露的无奈逐渐消失,笑容的弧度一点点改变,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变回了原来那个无懈可击的完美大小姐。

「关于和人身体的情况我想直接问他本人或者他的家人比较好,我身为外人不能多说什么。」

「他现在已经能很自然的和普通人生活在一起了,而我们始终无法彻底接近他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始终我们与和人是不同的存在吧。」

「从最本质的地方开始,就是不同的……」

似乎是看到了认识的人,明日奈向着身边经过的一个少年笑着低了低头。少年有一头微卷的亚麻棕发,带着混血感的五官在这间普通的校内图书馆里显得尤为显眼。少年也注意到了这边,微微笑着回了明日奈一个招呼。

「如果真的能遇到就好了……连灵魂都能相通的人。」

做出了难以理解的感叹,少女结束了她的谈话。

 

 

桐谷直叶

女性,15岁,妹妹。

「诶?哥哥的…事情吗。」

「哥哥他非常的不坦率,总是在担心着别人的事情,却从来不愿意说自己的事情。就像那时候。」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的话,哥哥一定还会继续隐瞒着的吧,关于他体质上的问题。」

直叶和明日奈不同,无论从外貌还是从举止都只是个普通的少女而已,稍短的黑色短发承托出她这个年纪才有的可爱,短袖的运动服与运动短裤将她长期运动而锻炼出的匀称四肢显露在外,比起她的哥哥和人,给人一种更加健康的印象。

「医生说,哥哥得的是疑似人群恐惧症。至今没有哪个医生能断言,只能说症状最接近这个而已。」

直叶叹了口气,「妈妈也为这个苦恼了很久,甚至想过将哥哥送到国外去治疗,但哥哥拒绝了。」

调整了下自己坐着的姿势,直叶抱着自己的膝盖,回忆起了已经有些久远的过去。

「第一次注意到哥哥的改变,是他放弃剑道的时候。」

「有一天,毫无预兆的,哥哥说他不再练习剑道了。无论爷爷怎么责备他,他都不反驳,也不说出理由,只是跟妈妈要了一台旧电脑后将自己关入了房间内。」

「那之前的哥哥总是会笑着摸着我的头,每天都和我一起练习着剑道,一起讨论每天练习的成果,我以为我会和哥哥一直这样下去,可是在那天之后,哥哥甚至都不再叫我的名字。他避开了所有人,不与任何人有必要以外的交流,也不再主动接近任何人,就好像突然变成了陌生人一样。」

「这样的哥哥很让人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一头埋入了剑道的练习里,逐渐的就和哥哥疏远了。」

「……我至今也不清楚那时候的哥哥发生了什么,这样大约持续了两年,哥哥就在庙会晕倒的那次事件之后,突然的又变回来了。」

「不,」直叶摇了摇头,「不是变回来了,是变成了现在那样,更加温柔,却不让人靠近的哥哥了。」

「那天哥哥在两年里第一次摸了我的头,双手轻微颤抖着,像是在硬撑着自己的身体,有些勉强的笑着叫我的名字,跟我道歉,说他以后一定会努力做个好哥哥。」

直叶无意识的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带着有些怀念的表情。

「明明从那时候开始,哥哥就一直在勉强自己。」

这时候,不远处的大门被推开了,直叶站了起来,朝着门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啊你好,哥哥的话正在楼上房间里。」

「嗯好的,谢谢你小直。」

那人带着温和的笑容跟直叶打了个招呼,他穿着跟和人相同的校服,最显眼的是那一头在阳光下闪耀着浅金色的亚麻卷发。

 

 

菊冈诚二郎

男性,30代,班主任

「嗯……和人君吗。」

「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孩子呢。」

「诶?是个意外的评价吗?就我个人而言,觉得相当符合啊。」

「他的家庭情况和个人身体的状况都挺复杂的,刚接手的时候还头疼过啊,说不定是个很难带的学生。但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是个比起资料上写的,更加特殊的一个孩子啊,和人君他。」

「他总是在注视着我们所无法触及的东西,看着我们还未看到的东西,这导致他很难看到自己的眼前,而最有趣的是,他自己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

「注意到了,却并不想改变的样子。」

菊冈比起教师,更给人一种上层精英的感觉,笔挺合身的西装与搭配的恰到好处的领带,使得他与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匹配,但他本人却似乎毫不在意。

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反光的镜片遮住了他藏在眼镜后面的视线。

「有一天,我让和人君做了一个选择题。」

他从桌前面的一叠文件里抽出了一张纸,上面印着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我将这道题目给了他,现在,过去和未来,你会选择哪个呢。这样问他。」

「我想他会选择未来吧,甚至做好了那之后要对他说的内容的准备。我从没对学生做出过错误的判断,所以那次也这样认为。」

他又在那叠文件里翻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似乎放着不少资料。

他非常直接的将文件夹翻到了某一页,在文件的最上方,最上面写着和人的名字。

「结果那个孩子却选择了现在。」

「很吃惊吧,一个永远只看着飘渺不定的前方的人,竟然会选择他无法看到的东西。」

 

「诶?」

「嗯?」

「啊没什么,我以为和人君会选择未来啊。」

「嗯……大概是因为始终注视着未来,所以才知道现在的重要性吧。」

「诶,和人君真是个令人意外的孩子啊。」

「菊冈老师也是个令人意外的老师。」

「是吗。」

「一般会突然的,特意抓个学生来,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吗。」

「只是非常的在意呀,像和人君这样的学生,到底一直在注视着什么,身为老师的我一直很想知道啊。」

「那么现在呢?」

「因为和人君的回答太过意外,原本想要对和人君做一个深刻的谈心而准备的内容全部不能用了,好像谈下去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觉得自己成绩有点偏科但应该在安全线上…和同学间也……还是说因为……」

「啊啊不是这些问题哦不是这些问题,和人君是个好学生在我们老师也都非常清楚,也和你家庭或者你个人体质的问题无关。」

「只是因为感觉和人君,是不是和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呢。」

这是那天的谈话最后的一个问题,听到问题的和人停下了原本想要说的话,原本一直望着菊冈的眼睛,在这天第一次将焦距转移。

菊冈反复琢磨着自己是否用了最正确最缓和的方式在提问。

和人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只是,一直在努力而已。」

「努力的继续生活在这里。」

 

「很有趣吧,他最后给了我这样的回答。」

菊冈笑了笑,重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那时候我想,大概这已经不是老师能干预的范围了。他很坚强,也有自己明确的目的,在以后的人生中就算会迷茫,也一定能依靠自己找到正确的路,身为老师,我已经没有可以指导他的东西了。然而他最需要的,最欠缺的东西,恐怕直到出现为止,谁也不知道在哪里吧。」

「对不起菊冈老师在吗。」

「啊在这里。」

这已经是第三次被同一个人打断。

从侧边的门口进来的,是一个有着显眼的亚麻短发的少年。与他温和的声线相符,从正面走来的少年给人一种非常典型的优等生印象。

西装式的制服穿戴的一丝不苟,对每一位经过的老师都会低声问好,敬语的使用非常规范,眉宇间始终带着对待年长者的尊敬。

「大概已经出现了吧,那样东西。」

菊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接过了少年递过来的一叠材料。

 

 

优吉欧

男性,16岁,转学生

「有种终于轮到我了呢的感觉。」

「关于和人对吧?虽然让我这个才来这里两个月,只与和人认识了两个月的转学生来说有点奇怪,不过最接近和人的,大概就是我了吧。」

「和人就像另一个我,又像我的镜面一样,很难用语言来解释出来,就好像在比灵魂更加根源的地方,从本质开始我们就是相同的。」

「他和我一样,害怕着,期待着,寻找着在这个世界找到生存的理由,想要反抗那个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不可理喻的神。」

「我们注定无法被他人理解。」

「可是他却还能那么努力,努力地在这个不讲理的世界中生活。」

 

「他最让我羡慕的,就是这一点了。」

 

 

 

第三章 过去与未来,各自与各自的烦恼

 

「现在,过去和未来,优吉欧君的选择是?」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尤吉欧摆出了和普通人无区别的吃惊表情,「咦?什么?难道是入学考试?」

「哈哈哈放轻松点,只是我的个人兴趣而已。」

之后将成为他班主任的教师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露出的和善笑容反而让尤吉欧不由加强了警戒。

「老师的兴趣是不是有点特别呢……」尤吉欧微微笑了笑。

「放轻松点,随便应付过去也没问题的哦。」

「来自老师的提问,总是会让学生神经紧绷起来,无论何时都会想要找到符合老师期待的正确答案。」

尤吉欧思考片刻,用近乎标准的敬语回答着眼前老师的问题。

「那么对尤吉欧君来说,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呢。」

「嗯……」

上课打铃的声音从办公室的门口传入,似乎才注意到时间的老师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糟糕都已经这个时间了,抱歉我们现在就……」

「我无法回答。」

「嗯?」

「现在的我,无法回答出老师的问题。」

「是吗……」

「那么以后的尤吉欧君会不会给出我一个答案呢,我会期待的。」

菊冈拿起了准备好的教材,从办公椅上离开。

尤吉欧轻轻鞠躬,跟在了成年教师的身后。

 

尤吉欧不太理解自己对过去所抱有的情绪是什么,无法肯定是讨厌,但却绝对不是喜欢。

造成这样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在他至今为止的人生里,看过太多太多的过去了吧。

察觉到自己有点与众不同,是在他大约5岁的时候。

跟平时总在一起玩的小朋友玩乐的时候,尤吉欧看到了不属于他自己,明显是来自于其他人的记忆。

尤吉欧是个比起身边的同龄男孩子来显得更加稳重的那种类型,其实只是胆小而已,他自己这样觉得。

所以胆小的尤吉欧不想把这件事告诉身边的朋友,也不想吓到自己的父母。他偷偷的将这个作为秘密藏了起来。

如果不小心看到了,就假装没有看到。

无论看到了别人多么糟糕的记忆,都假装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事。

反正这些原本就不属于我。

只是不小心寄存在了我这里而已。

小时候的尤吉欧将这些作为自己成长的信条,遵守着这些条理,小心谨慎的做着一个稳重、谦和的乖孩子长大。

但是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呢。

为什么我看到的记忆,总是那些让人不堪回首的,不愿记起的回忆呢。

进入成长期,越来越无法平静的心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给了尤吉欧,为什么呢。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尤吉欧苦恼着。

因为都是不要的记忆吗,所以能轻易的交给我。

就像是丢入了回收站一样。

那还真是过分啊。

只要触碰到那人,就不问自己意愿的替人回收不需要的过去吗。

中学的尤吉欧苦笑着,接受了神赋予他的天职。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既然是交给我的事情的话,那我也只有做了。

所以尤吉欧一次也没想过,世界上是否还存在着与自己相同的人,如果有的话,那么那个人,也太悲惨了吧。

 

「真是,太惨了。」

「什么?」

躺在天台上午睡的黑发少年翘起了头,歪着看向坐在身边的尤吉欧。

「不但与我有相同的体质,而且看到的还是未来,甚至还有强烈的副作用,越想就越觉得,和人实在是非常不幸啊。」

「诶……」

和人重新靠回了天台的地板上,望着灰蓝色的天空。

「也并没有多严重……吧。」

遇到和人之前,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大概都会这样度过了吧。

而遇到和人之后……

尤吉欧不清楚自己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化,但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的与过去不同。

「和人不讨厌吗,对于自己所能看到的未来。」

「不能说讨厌吧,虽然也称不上喜欢啦,毕竟把我身体搞成这样,很多时候真的很不方便啊。」

和人叹着气,虽然是抱怨的口气,却没有一丝带有对自己体质的厌恶。

「刚开始真的有想过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呢,为什么只有我会遇到这样的事呢,为什么面对来自他人的好意,我只能选择拒绝呢。」

「这样想着烦恼着,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无法将这些事说出口,甚至还有过拒绝所有人将自己关起来的时期。」

「像个笨蛋一样,那个时候的我。」

和人苦笑着用力撑着地面跳了起来,夸张的举起双臂,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关节。

「然后呢?」

「然后啊,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明日奈拖着我出门去庙会,我因为瞬间涌入太多的未来晕倒了而已。醒过来的时候,我好像隐约记得明日奈一直在哭,不知道只是无谓的梦境还是来自她的未来,她在那之后一个人躲在家里哭着不敢见我,似乎我晕倒给了她很大的刺激,我没有主动去找她,她也再也不敢来找我。」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事情不是我想看到的,因为明日奈是第一个会主动来接近我的人,我不想破坏这样的关系。所以我就想,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呢。」

「我试着用电脑给她发送了消息,跟她说没有关系的,以后也来找我玩吧。这样。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而已。」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未来就改变了。」

和人转过了身,黑色的发丝在午后的天空下,闪耀着银灰色的光芒。

「所以啊那之后我就想,如果让我偶然看到了的话,那么是在自己可以做到的范围内的话,顺便帮别人改变下未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和人不擅长笑。

对着人笑的时候,会有点为难,会藏着一丝害羞,会稍稍低下头,利用他稍长的刘海来掩盖他眼神中的不自在,可是尤吉欧有时候觉得,这种称不上完美的笑容,却比任何笑容都显得真实,比任何表情都更具有吸引力。

令人羡慕。

「虽然有难以承受的副作用,却能让和人拥有自己也可以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充实感……吗。」

「而过去,却只能无能为力……吗。」

尤吉欧错开了和人的视线,因为喜欢那样的表情,所以反而此时更不愿面对。与和人不同,自己只是一个不愿受伤的伪善者而已。

「那尤吉欧讨厌过去吗。」

「……现在看来的话,说不定是讨厌的。」

「真的讨厌的话,就看着我说。」

和人蹲了下来,黑色的双瞳紧紧地盯着尤吉欧。

「尤吉欧讨厌吗,自己那个能看到过去的能力。」

「……讨厌。」

「尤吉欧是真的觉得那些你看到的过去,是无能为力的吗。」

「过去是既定的事实,根本不可能改变吧。」

「骗人。」

「……」

「呐我说尤吉欧,既然这样,和我打一个赌吧。」

和人伸出了手,摊开自己的手心。

「让我看到你的未来,你也可以随便看我的过去。」

「你身体没关系吗。」

「偶尔看到一个没关系拉,快把手伸出来。」

尤吉欧犹豫着,将自己的手贴上了和人的手心。

和人的举动经常出乎意料,让人难以理解,就算是自称与他最接近的存在,也曾无意看到过几次和人过去的尤吉欧,也完全无法解读他每一个行为的意图。

手心与手心相触的瞬间,来自和人的回忆如泉水一般涌入尤吉欧的记忆之中,而对面的和人闭着眼睛,额角似乎依旧冒出一层细汗。

「……没关系吗?」

「……」

「和人?」

「哈……」

和人睁开了眼睛,脸上带着纯粹的笑意。

「没想到尤吉欧是个意外别扭的人啊。」

「哈?你看到了什么啊?」

「为什么要告诉你?那可是关系到一学期的午饭哦?哦对了,谁输了谁就请对方一学期的午饭。」

和人咧着嘴,露出怀着明显恶意的笑容,「这次我可是赢定了,下一次我们校外见面的时候,如果你还是执意说讨厌的话,那就算我输了。」

「我都还没答应……」

 

 

「打赌是几天前的事来着。」

「一星期前哦。」

这里的住宅区距离市区稍有点距离,会偶遇的可能性是零。

「你看到了吗。」

深秋的夜晚已经带着明显的凉意,和人却毫不在意的躺在斜坡的草坪上。他好像一副对赌约已经胜券在握的表情,又好像是在闪烁着些微星光的夜空中寻找到了什么一样,始终抬着头,没有看向尤吉欧。

「尤吉欧讨厌吗,自己的那个能力。」

和人依旧向着夜空抬着头,但比起夜空更加深邃,更加闪耀的眼睛却不知何时已经望向了尤吉欧。

「……」

有些别扭的努了努嘴,尤吉欧带着有些复杂的表情扭过了头。

无论什么时候,是何种程度,处于什么年龄段,认错都是一件看似非常容易,却实际上比想象要艰难很多倍的事。

或许比起表白来更加需要意志力也说不定。

就像此时尤吉欧正在经历的。

他时而皱起时而又松开的眉头,深深的呼吸,几番张开又合上的嘴,还有握紧又松开,最后又握紧的拳头,都在说明着尤吉欧此时的挣扎。

这是需要用这么大的勇气说出的事吗。

太意外了反而连自己想说的话都忘了的和人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怎么回事,怎么比我看到的还要别扭啊。」

「有什么好笑的!我正在努力啊!」

「是是是,我是指尤吉欧你会不会努力过头了呢。」

和人轻笑着坐了起来。

「抬头抬头。」

「诶?」

「让你抬头啦。」

和人伸出手指了指上面,顺着他的方向,尤吉欧抬起了头。

漆黑的夜空泛着灰蓝色的光,星星点点算不上亮眼的繁星点缀着这片天空,是只有半边的关系吗,或者是时隐时现的薄云的关系,黯淡的月光照耀着这片已经没有光明的土地。

只是普通的天空而已。

没有比哪天美丽,也没有比哪天亮眼。

今天也只是个普通的多云日而已。

 

「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些星光,都是很久以前的过去吧。」

「是啊。」

「那也就是说,现在我和尤吉欧正在看着相同的过去吧。」

站起来的和人拍了拍背后的灰,站到了尤吉欧的身边。

两人的身形很接近,但是大概自己更结实点吧,尤吉欧这样想着。

「我看到的未来都是破碎的片段,谁都无法保证那是不是真的未来,我做的事又会不会是多管闲事,这些谁都不知道,我做的事也只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

「我们都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也没有因为有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就必须完成的使命。」

「我们不是少年漫画的主角,我们只是普通人嘛。」

「所以……」

尤吉欧觉得自己果然是变了吧。

在遇到和人之后,虽然只是一点一点的,但的确已经改变了。

自己曾经烦恼了很久的事,似乎在他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简直像个笨蛋一样在自寻烦恼。

「所以我才羡慕和人啊。」

「诶?」

尤吉欧浅笑着,向和人伸出了手。

「可以吗,或许会给你带来负担。」

「变成那样了就负责背我回家吧。」

「交给我吧。」

触摸到的和人的手指有些冰冷,但手心却带有些微的暖意,将自己的手心覆盖上去抓住了他的手。

眼前的画面一闪而过,尤吉欧没有去细看,大概是和人刚入学时候的过去。

此时眼前有些恍惚的和人又看到了自己怎样的未来呢,突然尤吉欧有些好奇,他没有松开手,而是将他想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

如果只是指尖的接触就能看到的话,那么更多的接触会怎么样呢。

跟猜测的一样,和人的身形和自己差不多,但自己要更结实一点,因为他自从放弃剑道后,就几乎没有好好锻炼过身体的缘故吧。

手贴着他的腰线将他无论是看着还是实际触感都显得不太健康的身体抱紧,来自和人过去的画面不断在自己的脑海中显现。

「我输了。」

尤吉欧轻声说着。

「所以和人,能把你那无论何时都能接受一切的勇气分给我一点吗。」

「嗯……只要兑现一学期午饭的约定,要分给胆小鬼多少勇气都没问题哦。」

和人嘿嘿笑了笑,在尤吉欧的耳边。

「没问题啊。」

「那就说定了。」

 

夜空和平时没有区别,但却好像今天尤其的特别。

河堤边的斜坡也没有任何的不同,但好像是只有今天才会出现的限定斜坡。

夜晚河边吹来的微风带着寒意,但此时此刻的话,拥有着两个人的体温所以足够了。

「……呐和人。」

「嗯?」

「先暂时这样再保持会…没关系吗?」

「……可以哦。之前就想说,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和尤吉欧一起的时候,副作用好像就不会特别明显的样子。」

「是吗。」

「嗯,所以没关系,因为胆小鬼尤吉欧需要的勇气还不够嘛。」

「是是,谢谢大英雄和人君。」

 

 

「感觉尤吉欧君的表情变了啊。」

菊冈接过尤吉欧递来的课堂作文,推了推他标志性的眼镜。

「菊冈老师难道一直在观察我吗。」

「我关心着我的每一个学生哦,最近无论是尤吉欧君还是和人君,都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呢。」

「是吗。」

「周围的气场都变得更加随和了哦,或者应该说,更接近“普通人”了吧。」

菊冈总是带着标准老师式的微笑,可是与他有过接触的学生却都会将这样的微笑作为危险的信号。

「我们本来就是普通人嘛。」

「哈哈说的也是。」

「那么菊冈老师,没有其他的事的话……」

「啊对了尤吉欧君,关于你转学来的那天的问题,现在的尤吉欧君能给出答案了吗。」

和菊冈一样,尤吉欧回给他一个标准的优等生微笑,说。

「目前,我想要抓住“未来”。」

 

 

第四章转学生的观察日志

 

认识尤吉欧是在某个周一早上的例行班会上。

从国外转学而来的,话题中的转学生。

亚麻色的短发,苍绿的眼睛,与亚洲人接近,却又带着一点欧洲人特点的外貌。

温和的笑容,标准的着装。

这是和人和尤吉欧的正式见面。

而遇见他,却要比这个时间要更早一点。

 

第一次见到尤吉欧,是在同一天的清晨,满员的电车内。

「呐没关系吗?」

在和人失去意识的瞬间,有人从身后拉住了他。

在现实与虚幻之间,和人看到的是反射着朝阳的金色。

柔软的,温暖的金色。

「听得见我说话吗?」

拥挤的电车内,陌生的少年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好大的汗……是身体不舒服吗?」

和人想要告诉他自己没事,身体却依旧不听他使唤,微微张合的嘴甚至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听得见吗?下一站就下车,再坚持下。」

努力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和人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他目前仅能给予对方的反应。

似乎是自己的回复成功让少年注意到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让自己整个人倚靠在他的身上。

「可以靠着我,快到了,再坚持会。」

和人抓着自己仅剩的意识,在他隐约传递而来的鼓励话语中,感受到的是湿热的吐息,以及后背来自少年的体温。

在混沌不清的意识之中,和人似乎看到了一个少年。

他有一头亚麻色的,蓬松柔软的短发。

少年抓着他的手。

如海水般苍绿的双眼,看着自己。

叫着自己的名字。

「和人。」

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只有午后三时才有的温度。

浅笑着,反复叫着自己的名字。

和人觉得自己似乎从来不曾如此的安心,回握住那双手,想要回应他的微笑,他的声音。

他张开了口。

叫出他的名字。

「优……」

 

「桐谷君?」

和人猛的回过了神,身体反射般地躲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人。

「啊抱歉,我走神了。」

注意到自己有些夸张的行为,和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还有叫我和人就好了,今天早上真的很感谢。」

眼前名为尤吉欧的转学生救了自己。

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

如果没有他的帮助的话,自己或许醒过来已经躺在了医院了吧。

不想让妈妈和小直有更多的担忧了。

「没关系,而且我也很感谢和人哦。」

「诶?」

「原来真的存在啊。」

尤吉欧笑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和人是能看到未来的那一个吗。」

和人想是不是来自早上的副作用太大了,使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完全跟不上对话间改变的节奏。

「你好,我叫尤吉欧,是能看到过去的那一个。」

伴随着又一次的自我介绍,还无法抓住现状的和人,大概是总算抓住了对话之中仅有的关键。

「诶??」

于是等和人终于充分理解现状的时候,他跟尤吉欧已经成为了在他人眼里形影不离的好友。

 

就像和人无法总结出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一样,或许是尤吉欧跟自己实在太过相似,对于尤吉欧,和人同样的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非要说的话,果然是个怪人吧。

因为自己是同样的怪人。

和人的怪异点是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人的接近,却总是微妙的保持着和所有人的距离,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谁也无法跨越。

而尤吉欧的怪异点却只是对和人而言。

跟自己最相似,最接近的人却可以无视那个看不见的界限,接纳着所有的人,无所顾忌的跟所有人发生着必要的,甚至是不必要的接触。

要抱着怎样的心情和觉悟才能做到这样呢。

时不时的和人会冒出这样的疑问。

「只要什么都看不到的话。」

尤吉欧翻过书页,轻声地说着。

和人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坐下来安静很久的人,但自从和尤吉欧一起行动后,去图书馆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他丢下手上翻过一半的小说,趴在了阅览室的桌上。

「这样的事能做到吗。」

「如果是跟自己无关紧要,连当事人都不愿记起的,那些谁都想要遗弃的回忆的话,无视不是更好吗。」

「尤吉欧是这样冷漠的人吗。」

尤吉欧笑了笑,翻着书页低下了头。

不愿回答的问题。

和人撅了撅嘴。

谁都有不愿被触碰的痛处。

「别扭的家伙。」

将书放入还书的框子里,和人向着尤吉欧摆了摆手。

在外面等你的意思。

 

和人不讨厌看书,但却不喜欢图书馆的气氛。

所以他离开了阅览室,朝着图书馆的门口走去。

尤吉欧从来都不是个冷漠的人。

和人一开始就确信这点。

那只是简单的手段而已,用来隐藏真实的或许连本人都不记得的自己。

难道连他本人都没注意到吗。

张开自己的手,和人停下了脚步。

自从那天早上之后,尤吉欧一次都没有再与他有过身体上的接触。

如果是有意识的避开的话,自己早就忍不住问出口了吧,问题在于那似乎是来自于对方无意识的行动。

而且原因恐怕只是那个,自己曾经对他说过,和他不同,无论有意无意,每次接触到别人而看到的未来,都会给身体带来副作用。

会如此在意这种事的人,怎么也没办法用冷漠来形容吧。

和人苦笑了下。

重新迈开了脚步,研究着如何让那个太过于自己相似,比自己还别扭的人真正看清楚自己本身。

所以非常少见的,和人没有注意到周围。

或许是图书馆的人流实在太少让他大意了。

直到接触的那一瞬间的晕眩,和人才注意到对面迎面而来的少女。

「对不起。」

少女低着头,轻声道歉到。

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带着那股晕眩,和人看到了某个与少女有关的未来。

无论如何也无法称之为愉快的未来。

猛的,和人抓住了她的手。

毫无准备的,只是反射般的抓住了她的手,想要阻止她的离开。

「那个?」

理所当然的,少女惊讶的回过头,不解地望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臂。

于是更多的未来如海浪般冲击着和人的大脑。

必须要做点什么。

和人这样想。

「很抱歉那么突然,我觉得你现在立刻回家会比较好。」

对面的少女穿着和自己相同的制服,相同颜色的领结说明了与自己是同届的同学,没有明显特点的普通外貌,带着一副非常普通的细边眼镜。

但是和人记得她。

不记得她的名字,但是记得她。

是尤吉欧曾经在闲聊时提到过的某个人。

 

「和人见过那个女孩子吗。」

「没印象,怎么了。」

「是隔壁班的。」

「她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点…」

「看到过什么吗。」

「嘛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幸福那么显而易见,不幸却特别会隐藏而已。」

「完全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嘛。」

「那个女生,现在只剩下奶奶一人了。」

 

「那个对不起,我不太明白……」

少女低着头,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着,用力想要甩开和人的手。「可以请你…放手吗。」

「现在回去的话还赶得及。」

这是和人最不擅长的事,他知道如何去改变最坏的未来,可是他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去相信他的话。

少女的未来在他的眼前,与现实画面交织着,和人尝试着找到最简单能与少女沟通的方式,却似乎马上就要宣告惨败。

「是…桐谷同学吧?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少女无法理解和人的行为,她所看到的是隔壁班那个有名的怪人,现在正以奇怪的方式缠着她。

所以她得出的结论也只有一个。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少女是个性格阴沉的人,或许是家庭变故对她造成的印象,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只能往最坏的方向思考。

所以她跟和人一样,完全无法应对目前的状况,眼镜下逐渐泛起泪水。

「不,不是这样。」

和人摇着头,他无法冷静下来,无法去整理脑内不断溢出的信息,除了直说,和人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你的奶奶……!」

「抱歉抱歉,是佐藤同学吧,和人他不是故意的。」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是专程来解救他的英雄一般,拉着他让他松手,将他拖到了自己的背后。

「尤吉欧?!」

和人轻声惊呼着。

「冷静点和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尤吉欧保持着浅笑安慰着眼前的少女,偷偷的向身后的人询问。

「……」

开口之前,和人停顿了下。

首先需要冷静,他深吸了几口气。

「她奶奶要死了。」

「是吗。」

「嗯。」

「交给我吧。」

「嗯。」

对于观察和交流,尤吉欧都要比自己擅长的多。他总是将自己的行为擅自定位成不愿面对现实的自我逃避,总是自嘲着自己所做的事不过是用以维持表面,自我保护的胆小鬼行为而已。

「是这样,刚才我们遇到了结成同学,她好像有急事在找你。」

在尤吉欧的安慰下,少女已经逐渐恢复了冷静,抬着头带着疑惑的表情。「结城同学?」

「让我们如果有遇到你就转达下,你的奶奶在医院情况好像不太好。」

「奶奶?!奶奶她怎么了……」

「所以快赶过去吧。」

「嗯,谢谢……」

少女慌张着离开了。

 

无论怎么样,目的还是达成了。

在尤吉欧背后的和人缓缓叹出一口气。

「明明无力改变一个人死亡的未来,却依旧想要为连名字都无法叫出的人做点什么,真像和人的风格啊。」

尤吉欧笑着转过了身,松开了始终抓着的手。

「才不是那么伟大的理由,只不过是身体的擅自行动而已。你看,最后没有尤吉欧你的突然出现的话,除了把事情搞砸,我什么都做不到。」

和人苦笑着甩了甩手,数分钟前那种混杂着不安,紧张,混乱的情绪还残留在他的脑海里,每次这种时候,只会不断认识到自己有多么的无能无力。

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让和人一次又一次确认被隐藏起来的那个尤吉欧。

那个真实的尤吉欧。

「我一直羡慕着的,就是这样的和人。」

尤吉欧是擅长用微笑来隐藏自己的类型,而且做的很完美,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藏在笑容中的含义。

虽然只是猜测而已,但和人却认定了这个猜测。

现在的尤吉欧正在用微笑嘲笑着自己的软弱,正在用他那如微风般的浅笑说着看吧,我就是这样的人。

「别扭的胆小鬼。」

和人低声念着,被窗外飞过的不知名的鸟吸引了注意力的尤吉欧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最近的天空总是带着一层浅浅的灰色。

前两天也是这样的天空,透明的蓝天裹着灰色的纱布,就连偶尔漂浮而过的薄云也被迫的染上了灰蒙蒙的色彩。

躺在斜坡草坪上的和人叹了口气。

看来就跟预计的一样,就算到了晚上也看不到亮眼的星空了吧,难得到附近都没什么大型灯光的近郊来,太可惜了。

一周前和人跟尤吉欧打了一个赌。

原本只是跟着气势,想要让他快点看到自己本身而说出的话。

却没想到真的看到了那样的未来。

看来那个任性的神偶尔还是会做点好事的嘛。

和人闭上了眼睛,几天前看到的未来逐渐漂浮在他的脑海中。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和人发现,他还是头一次如此期待着,自己看到的未来在现实之中一点一滴的发生。

他没有偷偷跟在尤吉欧的身后,去亲自确认未来的真实性,只是相信着。

如果是尤吉欧的话,在那样的情况下,一定会这样做的。

所以这一次,和人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需要在这里等待着,等待着夜晚的到来,等待着与尤吉欧的相遇。

 

 

第五章爱与爱,还有爱

 

尤吉欧知道自己在那之后改变了。

在发生了和人看到的未来之后,自己或许是第一次看到了自身也说不定。

发生了什么事吗。很多人这样问尤吉欧。

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尤吉欧总是这样回答。

那是听上去像是在敷衍的,无比真实的回答。

就如字面上所说的,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未来被和人看到了而已。

就是那个不起眼的未来,改变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观点而已。

「一直以为你只是能看到未来而已,什么时候连预测未来都能做到了吗。」

那之后的某天,放学后像往常那样的,和人跟尤吉欧在附近的一家家庭餐厅消磨时间。

「没有啦,所以看到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不是吗。」

和人笑了笑,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黑咖啡,「好苦。」这样抱怨着吐了吐舌头。

「我还以为那是看到未来引起的副作用。」

往咖啡中放入两勺糖,尤吉欧将糖罐递给了对面的和人,「和人什么时候开始喝黑咖啡了吗。」

「偶尔也有想试一口的时候。」

在加入第三勺糖后,和人终于推开了糖罐,用金属勺来回搅拌着咖啡,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尤吉欧翻开了还剩下个结尾的小说,而和人则习惯的翻着手机上的讯息。

最近经常变成了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也没有更多可以说的话,只是单纯的在一起而已,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打发着各自的无聊。

与其说是话题少了,不如说是一起的时间更久了。

尤吉欧想,或许改变的,不单单只有自己而已。

手指划着书页,轻声念着每一个读音,可就算这样,尤吉欧也没有将上面的文字串成句子印入脑海中。

反复地看着同一页的内容,咀嚼着每一个字,但依旧无法理解上面任何一句话的内容。

显而易见的无法集中精神的表现,再这样耗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尤吉欧合上了书,轻呼出一口气。

几周前,和人看到了自己借着特殊的能力,将一个迷路的小女孩送回家的未来,而自己借由这件事,了解到就算只是过去的记忆,就算看到的都是些对方不愿意叙述,甚至有些不堪的回忆,对此自己并非是无能为力的。

只要去寻找的话,就有自己可以做到的事。

只要去尝试的话,就算是我们这样被神玩弄的人,也能更接近普通人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

在这边的世界,找到自己生存的道路。

但是让自己改变的,不止是这个原因而已,或许,还有其他更加特别的……

将书放回了包内,尤吉欧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

对面的和人单手撑着下巴,滑动着手机屏幕,带着有些倦怠的表情。那个被他推在一边的咖啡杯不知何时已经被服务生加满,幽幽的向上冒着白气。

 

「和人注意到了吗。」

「什么?」

「嗯……」手指划着咖啡杯白色的光滑杯壁,尤吉欧一点一点组织着语言,「就是关于那个未来,那不是什么讨厌的未来吧,那是偶然吗。」

「嗯,那么尤吉欧呢,你看到的是什么。」

和人放下了手机,认真的询问着我。

「看到过和人练习剑道的时候,也看到过和人组装电脑的时候。」

「全是愉快的回忆。」

「对,相对的你看到全是让人心情舒畅的未来。」

「而且仅限于我们两人。」

「对。」

注意到了服务生,尤吉欧挥了挥手。

空了的咖啡杯内重新飘起了白烟,尤吉欧这次只放入了一勺的糖,随着勺子清脆的碰撞声,两人暂时停止了交谈。

和人捧起了咖啡,望着窗口外偶尔经过的人影,橘色的斜阳映照下来,穿透了他乌黑的发丝。

咖啡杯腾起的白烟随着他的呼吸晃动着,时而远离,时而接近。

「记得我说过的吗,跟你一起的时候,副作用就不太明显。」

和人轻轻吹了几口气,喝了一口咖啡。

「其实可以说几乎没有副作用。」

「跟尤吉欧在一起的时候,跟尤吉欧发生接触的时候,不但没有那种让人反胃的晕眩感,反而会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就像那个晚上你…」

话卡在了一半,和人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又立刻别过了头,轻咳了几声后转移了话题,「总之就是这样,那之后我也尝试过和其他人接触,但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转过头的瞬间看到的那泛红的脸颊。

只是错觉吗。

又或是窗外那橘色夕阳的错呢。

尤吉欧目不转睛的望着对面那个始终看着窗外,已经显得有些僵硬的和人。

如果还有其他的原因,那么或许,说不定就是……

「要再试一次吗。」

「诶?」

「说不定能明白些什么。」

其实是随便说说的,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尤吉欧浅浅笑着,终于回过头的和人有些慌张,脸颊泛着与夕阳不同的红色。

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而已,光明正大的接触的借口。为什么想要这么做,尤吉欧自己也不明白,只是遵照了身体的愿望而已。

其实自己也是个靠着本能在行动的类型啊,就跟眼前这人一样。

尤吉欧这样想着,朝着和人伸出了手。

「和人不愿意的话,拒绝就行了。」

「啊不……」

很意外的,他爽快的伸出了手,用力拍向了尤吉欧的手心。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这是第几次了。

抓住那个让自己手心泛起阵阵麻意的手,尤吉欧闭上了眼睛。

第一次是在电车里。

出生以来,自从这与众不同的能力觉醒以来,头一次遇到了自己的同类,只是擦身而过就注意到了,那是跟自己有着相同气息的人类。

所以追逐着那个气息,发现了黑曜石般闪耀着奇异光芒的少年。

第二次是在图书馆的走廊上。

无意识的触碰。

想要让他冷静下来,想要帮他,想要保护那个不知所措的人。

所以忘记了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定,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第三次是在屋顶上。

因为互不相让而立下的赌约。

就跟他本人性格类似的触感,刚刚碰到的时候干燥而冰冷,可是很快就会传递来不易察觉的暖意,手指有些僵硬,但却绝对不会逃避。

第四次,和紧接着的第五次。

是来自自己的请求。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就跟这次一样。

只触碰指尖和紧紧抱住他的时候,看到的记忆是相同的,没有因为接触面积的变大而增加或改变。

是和人第一次组装电脑时候的记忆。

还幼小的和人没日没夜的坐在地板上,研究着他妈妈给他找来的旧电脑和配件,用他还稚嫩的手一点一点,将只属于自己的电脑组装起来。

甚至能感受到完成那一刻年幼的和人雀跃的心情。

这次是第六次。

第一次看到了跟自己有关的记忆。

是无关紧要的,上个月某一个假期的事。

尤吉欧觉得无所事事,于是去了和人家,两个人就这样在房间里打了一整天的游戏。

实在是称不上什么珍贵的回忆。

尤吉欧睁开了眼睛,发现对面的和人注视着他。

「怎么了。」

尤吉欧问道。

「我发现我一次都没有认真观察过尤吉欧。」

和人托着下巴,非常认真的看着尤吉欧的脸。

「尤吉欧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是天生的吗。」

「到了今天才问这种问题?」

完全无法理解和人思维的尤吉欧叹了口气,明明不久前两人间还围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尤吉欧喝完了第二杯咖啡。

「是的,天生的哦。」

「仔细想想,我好像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外国人,尤吉欧的日语太好了所以完全没意识到这点。」

「我妈妈是日本人的关系,从小就会说的。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和人晃了晃头,换了一只撑着下巴的手,然后换上认真的表情说。

「刚才我看到了不太妙的。」

「看到了什么?那个猜测还是错了吗。」

「嗯……不,是不太妙的事,但并非不好的未来。说是不太妙但或许,根据情况而定也并非不太妙,虽然现在的我比较意外但是又好像……」

被和人的话绕的晕头转向的尤吉欧放弃了理解,「那么结论呢?」

「结论就是,尤吉欧难道喜欢我吗?」

「是。」

尤吉欧点了点头,带着他习以为常的微笑。

「诶?!?!」

尤吉欧向着望向这边的服务生挥了挥手,点了今天第三杯咖啡。而对面的和人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发愣的期间不小心就让下巴从手掌处滑了下来,以有些难看的姿势整张脸趴在了桌上。

「为什么吃惊的是和人。」尤吉欧轻笑着,接过了一边服务生正送来的咖啡。

「因为……明明之前那么别扭。」

趴着的和人没有起来,索性贴在了桌布上,表情带着点不满的样子。

在尤吉欧为了喝咖啡而仰起头的时候,似乎朝着他看了一眼。

但视线很快消失了。

家庭餐厅放的音乐总是很随性,会有偶像团体的新曲,也会有未曾听过的老歌,偶尔也会流出高雅的钢琴曲,而今天的主角,是更加少见的爵士乐。

跳跃而起的琴声时而轻快,时而激烈。

尤吉欧在这之前从没有注意到。

和人说出口的那个瞬间,也正是尤吉欧察觉到的瞬间。

原来如此啊。

原来那个其他的原因,就是喜欢啊。

尤吉欧这样想着,觉得的确就是这样啊。

所以就承认了。

毫不犹豫的,毫无顾虑的承认了。

「那个……」

一直等到大厅中的钢琴声逐渐转弱,随而消失,和人才再次开口。

「嗯?」

尤吉欧吹散了咖啡浮起的白烟,随意的应了一声。

「……没什么。」

和人扭过了头,将整张脸埋入了手臂间,但却没有抽回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握在的一起的手。

就像是太习惯了早就忘了这回事一样。

大厅里响起新的乐曲,鼓点与琴声交错着,回荡在稍显突兀的傍晚的家庭餐厅内。尤吉欧喝完了今天最后一杯咖啡,窗外的夕阳逐渐淡去,夜幕在悄然间降临,但是好像今天,还不太想回去。

「不回去吗。」

「嗯。」

「那就再待会。」

「嗯。」

重新翻开被他丢在一边的小说,尤吉欧发现一度丧失的阅读能力又回来了。

环境没有改变,书上的文字也没有改变,这一次却很顺利,每一个字符都带着它特有的色彩与含义,组成句子,构成故事,渗入到阅读者的脑内。

和人依旧那样趴在桌上,随意地滑动着手机上的画面。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原本普通握着的手已经十指相扣。

 

 

最终章:一本恋爱小说

 

这是在尤吉欧转学来不久的时候。

值日生的关系,这天和人一直在教室里呆到了傍晚。

放学后的学校很安静,空荡荡的教室似乎连呼吸声都带着回音,偶尔的,运动部的叫喊声会从远处传来,和人手上的笔一次又一次戳着纸面,像是在烦恼什么一样,紧紧皱着眉。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笔尖指着自己桌对面的人,和人说出了憋了很久的一句话。

坐在他对面的人是刚来不久的转学生,从放学后开始,就一直坐在和人的对面,翻着手中的小说。

听到和人的声音,他将书签夹在了书里后抬起了头。

苍绿的双眼带着温和的笑意望向和人。

「在等和人啊。」

啪嗒的声音在教室中回荡,在和人手中的转动的笔掉在了地上。

尤吉欧弯下身,捡起了滚落在脚边的自动铅笔,递给了对面的和人。

「谢谢。」

「不客气。」

接过笔的和人将视线重新转移到了笔记上,尤吉欧重新翻开了手中的小说。

于是教室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自动铅笔的笔尖一次又一次戳着纸面。

「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在等我啊?」

笔尖又一次指向了对面,现在的状况和人实在无法理解。

突然出现的转学生,突然冒出的同类人。

说着什么你好我是能看到过去的那个后,就像理所当然的缠住了他。

「因为和人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回避着我,所以我想大概需要直接点。」

这一次尤吉欧彻底合上了书,将小说放入了自己的包内。

「和人在怕我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和人避开了视线,一边回避着对面那个人,一边小声的回复说「没有。」

尤吉欧凑近了过去,让自己靠着课桌,将身体向前朝着和人的方向倾斜。对面的和人却是靠着椅背不断朝着远离尤吉欧的方向向后退着。

「可是现在在怕我。」

「那是因为你靠太近了。」

「和人害怕的事,不会发生的。」

在和人已经无法再向后仰,几乎无路可退的时候,尤吉欧停了下来。

「没有和人的同意我不会碰到你的,所以让我们做朋友吧。」

他笑着,带着比窗外的夕阳更加温暖的表情说。

 

 

「我有个问题。」

午后的天台上,和人靠着铁丝网坐着。

「什么?」

尤吉欧站在他的身边,抬头看着铁丝网无法遮挡的天空。

和前段时间不同,最近的天空总是透明的蓝色,没有一点杂质。

「那天在教室里,尤吉欧是为了什么说出那句话的呢。」

「很重要吗。」

「因为尤吉欧不像是会说出这样话的人。」

和人抬着头,尤吉欧发现在逆光之下,在和人漆黑的瞳孔中,能看到天空的颜色,如同反射着天空光泽的黑曜石一般。

「因为,和人希望我这么说吧。」

「诶?」

「虽然和人很坚强,却渴望着同伴。我是这么觉得的。」

「嗯,或许吧。」

尤吉欧浅笑着,将手心覆上了他的头顶,纯黑的短发很顺滑,也很柔软,跟自己不相同的触感,不知何时起,尤吉欧就喜欢上了这样的触感。

「我也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拨弄着黑色的发丝,尤吉欧逐渐弯下了腰,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眼瞳之中的天空完全覆盖。

让那双瞳孔,只能倒影出自己的色彩。

「那天在家庭餐厅,和人看到了什么。」

现在的和人已经不会躲开,无论尤吉欧有多么接近,无论尤吉欧想要对他说什么做什么。

「…一定要说吗。」

蓝色的光泽消失了,代替的是校服青蓝色,还有属于尤吉欧的亚麻色。

「因为我也有在意的事情啊。」

现在的尤吉欧很近很近,近到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连吐出的气息都能感觉到。和人始终抬着头,看着这个越来越接近自己的人,没有逃走。

「我看到了在一个晴天的午后,在学校的天台上。」

太近了,和人伸出了手,触碰到了柔软微卷的短发。

「在天台的角落,尤吉欧像这样弯下了腰,遮住了我的视线,然后……」

「就像现在这样吗。」

「就像现在这样。」

「然后呢。」

和人稍稍抬起了下巴,以几乎能碰到的距离悄声说,「然后就在那里,和我接吻了。」

尤吉欧笑了吗,和人没有看到,他的光明被夺去了,只留下了嘴尖的触感。

柔软的,湿润的。

尤吉欧用手覆盖住他的双眼夺去他的视觉,用自己的声音夺取他的听觉,用自己的嘴夺去他的触觉。

「又轮到和人提问了。」

「尤吉欧在看的小说,是什么。」

「是在遇到和人那天买的,打发时间的三流小说。」

「可以告诉我内容吗。」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本,不入流的恋爱小说而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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